格格格子塔

【停滞的时间】

成年后你依然也迷糊地活着。

你常常戴着耳机逃避着现实。虚度的时间层层叠加,终垒成高塔。可你还是有着一张幼齿的面孔,好像是为了配合你任然幼稚的心理年龄一样,你的脸也维持着中学生的模样。身边的同龄人开始有了作为成年人的自觉,你最聊的来的朋友却是自己还在上五年级的侄儿。甚至是写出来的字,也从来是一笔一划方方正正的楷书,就像小学习字时老师所教导的一般。

你所有的小算盘和心性都最与你的侄儿相似,一个十一岁的小学生。万般无奈似的,你被累积起来的年岁推进了你迷迷糊糊胡乱考的一所大学校门里。上了大学后,你心里担心的是侄儿长大后便又少了令你欢乐的朋友。你还害怕对你而言他会变得越来越陌生,听说青春期是一件真真让人讨厌的事情。

有时经过马路,看着过往的汽车,你会思考自己到底会不会被车碾过。心里其实非常淡然,你总是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你也没有认真活下去的欲望。

“我也许从初中停止生长了。”

入夜后你躺在黑暗中,头脑中突然有了这个想法。这样的说法并不完全错误,从某种方面说。但其实是你自己作茧自缚。和社会脱节也好,或是心性不成熟也好,全是你自己内心在深深地抗拒着。是你害怕成长,你恐惧自己没有办法融入世界,不能改变。可这究竟是为什么,不想要离开的那个茧,是你这么做的理由吗?是童年时期你用梦想和快乐所编制成的茧现在反而困住了你吗?那里面还藏着想要和他们永远在一起欢笑,一起冒险的隐秘的愿望。你离开海龟岛去某个城市读了高中,再然后也留在了那个城市读大学。当年海龟岛上的伙伴们陆陆续续失去了联系,你最后也只是知道大部分初中部的同学都顺利升入了海龟岛的高中部。虽然你总是再听到关于他们的消息,心里却又因为他们滋生出羞于启齿的藤蔓缠绕住了心脏发酸发涩。

唐在学校的时是你最开心的时候,虽然他总会指使你跑腿,在学校收集他需要的各种消息。即便他常常会突然消失一段时间,甚至是半年,你却习惯了他最后会出现在你的身边。当年他向你提过的那支特别的冒险小队,现在已经是职业的破迷冒险队伍了。而他们也处在了你难以企及的世界,你曾经也收到过一封问候关于唐的邮件,发件人是墨小侠。那封邮件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措不及防却也精准地刺在你年复一年逐渐麻木的神经上。离开了海龟岛,你再也没有了唐的消息,最后一次与他相见也是临别时。你曾一遍遍陷入复刻那短短的几分钟的送别的偏执中,他的笑容里你分辨不出是否有几分不舍,你也只是以以后少了一个替他跑腿的人,这样的玩笑搪塞自己苦涩的心情。他在船只停泊处看着你离开,随波浪起伏的船载着不再重来的时光远去。

反正唐也是要死的人啊。温热的泪水顺着脸庞流下,你还是忍不住哭泣,抽泣声也由起初的克制决堤,酿成了嚎啕的大哭。你一开始便知道他是有渐冻症的男孩,可是他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让你不知不觉间忘记了这样悲伤的事。虽然你不明白为什么墨小侠会来问你关于唐的近况,你也迟迟不知道怎么回复他,索性搁置了那件事。

晨光渐染上夜色。你哭肿了双眼,新的一天已经到来,你从昨夜的崩溃慢慢恢复。手拙的你尝试用橙色的眼影遮住昨天哭肿的眼睛,效果自然不怎么好,你也懒得再做些什么就准备出门上课了。

“咚”

“咚”

门外传来轻轻的一阵敲门声。

你的心突然开始加速律动。

你甚至真的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是敲门声?还是心跳声?

你终于还是打开了门——而敲门的人好像已经离开了。突如其来的失落搅拌着残余的紧张,一大早的你就有了呕吐的冲动。自己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呢?

“呕……”你现在是真的想吐了,打算去厕所的你扭头关门的一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喂!”来人挡住了你关门的劲头,“等等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在家呢。”

是……唐晓翼。

呃!你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忍住不在他面前失态。现在的他明显是长高了,五官和以前相比轮廓硬朗了许多,可依然是浅棕色的头发和温柔却狡黠的眼。你看着他失了神,他却自如地继续开口,“洛基走了,我最后一个队友也离开我了,你呢,要不要和我走?”你缓过神看着他,仿佛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海龟岛,唐晓翼又结束了一次冒险后回到了你的身边。你邀他进屋,本想寒暄一下他的身体现状如何,还想问他这几年去了哪里,为什么终于想起了你。坐在沙发上的少年与你同岁,他看向你笑着,“我在温泉里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许是时候重新开始了。”

还有很多问题你没来得及问出口,你的嘴快过你的大脑,“请和我一起!”

被停滞的时间终于随着少年的归来开始重新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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